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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 窺天石·心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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鳳如青又慢慢沈入水底, 接著對他綻開一個十分妖異的笑容,從水中伸出了手,朝著男人的方向招了兩下。

那男人背上不知背的什麽東西,“啪嗒”地掉在地上,鳳如青瞇眼一看,掉在地上的是一只被捆住的, 受傷的兔子, 掉在地上之後,還蹬動了幾下。

那男人是這附近村子裏面的獵戶,不算富裕,但是妻兒老小俱全, 可他婆娘面上有顆大黑痣,平時兇得很, 十裏八村有名的悍婦, 他這一生從未見過如此美艷的場景,還以為自己看到的是幻象, 是仙女。

是以他看得癡了, 邁不動步子, 看著水珠順著那美艷女子的肩頭滾過,五彩斑斕的晃花了他的眼睛, 也晃花了他的心。

陽光更強了一些,樹影在山澗的水中伴著清風搖曳, 卻不及那水中美人半點姿容。

那美人對著他伸出了手, 他雙腿不受控制地朝著河邊走去, 神色癡癡,不斷地咽著口水。

這一帶山裏幾乎沒有人出沒,只有幾個時常巡視的獵戶,彼此間也不來往,怎會出現這般美艷絕倫的女子在山澗沐浴,男子本不是個不理智的人,此刻卻被面前那沖著他笑的美色所迷,忘記了事出反常,必然有妖的鐵律。

鳳如青沈在水中只露著一個肩頭,雙目灼灼地看著朝著水邊走過來的男人,也如那男人一樣地咽著口水,胸腔中翻滾著殺意,饑餓,和撕碎一切的欲望。

她雙目已經變為了紅色,但那男人被水中流動的陽光晃花了眼睛,沈浸在這艷遇之中,根本沒有註意到鳳如青的變化。

然後在他終於走到水邊,連被岸邊的水濕了鞋都沒有察覺的時候,和他對視,對他微笑的水中美人,突然如游魚一般地越出水面,朝著他的方向飛掠過來。

他被撲倒在地上,後腦剛巧磕在一處比較硬的地方,當場昏死過去,鳳如青渾身白皙到晃眼,長發纏縛在她身上,她香艷得猶如水鬼,卻是低頭,張開嘴,朝著男人頸脈的位置咬了下去。

但是就在她即將輕松地將身下這活人撕扯碎的時候,她卻在男人脆弱的脖頸處生生忍住了。

她氣息亂得比一夜狂奔還要誇張,饑餓和難言的腹痛,將她折磨得雙目中紅色斑紋不斷流轉,十分可怖。

她覺得自己像是要自我消化掉了,她餓得發瘋,急需鮮血和鮮肉才能填充這種饑餓,而身下的這個男人,是最好的食物,是主動送上門的,是心思不正偷看她洗澡的人類,撕碎他,吃了他,她的痛苦就能得到平覆!

這男人還是個獵戶,腰間還有一把匕首,這簡直像是專門給她送到嘴邊的餐食,不吃了簡直對不起這般好事情。

她一把將匕首拽下來,接著便舉起直直地朝著男人的脖頸上紮去——

可匕首的尖端劃破了男人頸項的皮肉,血流出來,鳳如青被饑餓支配的理智卻短暫地回來了片刻,她在與自己做一個只有魔修才會知道的艱難撕扯,本能和理智搏鬥,她在剛才的血色彌漫的瞬間,想到了大師兄。

大師兄……

鳳如青手抖得不成樣子,雙眸被血色侵染,內府疼得她幾乎要叫出來,可最終她只是狠狠地將匕首紮在了男人頭側的泥土裏面。

接著起身迅速朝著那還被捆在繩索上掙紮的兔子跑去。

血,肉,將鳳如青在完全魔化的邊緣拉回。

若是讓大師兄知道她殺了人,一定不會再喜歡她了。

可是……大師兄還會在乎她是不是殺了人嗎?

她已經變成了這樣的邪魔,鳳如青蹲在地上,濕漉漉的長發從她光裸的後脊藤蔓一般地攀附到脊椎,她蹲在地上,手中捧著已經死去的兔子屍體,半面臉上,身上,全都是血,全都是。

她喉結滾動,咽下了口中並不香甜,也不美味的獸血,將自己身體盡力地蜷縮起來。

嘗過了人類鮮血的滋味,獸血甚至泛著一股難言的腥苦,卻能暫時壓制住她的饑餓,她抱著被鮮血裹滿的,已經死去卻還溫熱的兔子屍體,垂頭想起了大師兄月華殿中乳糕的味道,頓時覺得口中腥苦令人作嘔。

懷中死去的,兔子,像她殘破不堪的過去和未來,鳳如青突然非常的想吐,可她並沒有吐,而是低頭,將臉埋在兔子的屍體中,麻木地啃食。

而就在這時,被撲倒的那個獵戶迷迷糊糊地醒了,一側頭,看到了插在他頭側的匕首,頓時嚇得驚坐起來,他下意識地看向水中,記憶中那美人就是從水中竄出來……

他沒有在水中看到人,四顧尋找,就看到了背對著他蜷縮在不遠處的美人,他這時色心已經被剛才的異象給嚇退了,但還是下意識地朝著那邊走了一步,想要看得真切,因為從身後看來,美人蜷縮著,渾身泛著難言的膩白瓷光,長發如同纏縛著她的水草,這太過刺激人的眼球。

那蜷縮著的美人,肩膀正在微微顫動,像是在哭。

但他腳步不夠輕,不慎踩斷了一截枯枝,正在出神的鳳如青立刻轉頭,滿臉鮮血和手中捧著的東西這才被男人看到。

他頓時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嚎叫,淒厲又驚惶,響徹了整個山林,連滾帶爬地跑了。

而鳳如青起身,扔掉了手裏的兔子,慢慢地又朝著山澗的水中走去。

沾染的血色在水中彌散,又很快消失不見,鳳如青終於壓抑不住惡心的感覺,趴在水邊嘔吐起來。

她的肚子更痛了,還有種燒灼難忍的滋味,她痛苦地將背弓起來,卻沒有再哭,甚至沒有再去想穆良。

而是吐完之後,抹了抹嘴,把自己清洗幹凈,從儲物吊墜翻出一套新衣服,這才又裹上了那已經破破爛爛的黑鬥篷,面色有些蒼白地朝著她原定的路線走去。

她並不走城鎮,而是在山中奔跑,三境的魔已經是非常厲害的,在人間能夠稱霸一方,因為人間的修士大多都是低階的,舍不得凡塵必然修不出什麽大道。

可鳳如青並沒有在這修真界的人間停留,她要越過極寒之淵去真正的人間,那裏才是她最好的躲藏地方。

她奔逃了一天一夜,只在狩獵動物的時候短暫停住,她在荒野之中,趴在一頭死不瞑目的鹿身上喝血吃肉的夜裏,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,卻根本無人打擾無人知道的施子真,終於徹底蘇醒。

他醒過來,並沒有馬上起身,甚至沒有睜眼,他根本不敢睜眼,那一幕幕噩夢般的場景,令他羞憤得恨不能自我了斷。

但很快想到什麽,他猛然睜開眼坐起,身上的衣服已然不能算作是衣服了,簡直就是掛在身上的破布,而他的長發散亂,發梢沾染上了不明物已經幹涸成結,他赤足踩在曾經師尊送他的畫作之上,游魚在他腳邊環繞,四周一片狼藉,他從指間開始,一寸寸地戰栗起來。

他環顧懸雲殿,面上始終無一絲的表情,宛若寒冰十尺,眼中殺氣猶如實質一般,目所及的東西都在他的眼神飄過之後被削成兩半,

確認整個懸雲殿,甚至整個懸雲山都沒有那個孽障之後,施子真整個人都劇烈地顫抖起來,他慢慢地抱住了頭,站立不住一般地單膝跪在地上。

殺氣伴隨著威壓碾過他周身的每一寸地方,所過之處盡數化為飛灰,不消片刻,整個懸雲殿成了一片殘垣斷壁,受到他劇烈變化的心境影響,就連懸雲殿的結界也跟著顫動起來。

腦海中的畫面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,每一幕,都是那麽的纖毫畢現,他和那孽徒做盡醜事,她說的那些話,她在他身下時候滿眼報覆成功的暢快,都如同千萬把利劍,穿透他的身體。

施子真料定那孽障此刻不在懸雲山,必然是逃走了,他一生到現在,從未像此刻一般,如此迫切地想要將一個人親手斬殺!

殺念滔天,他經脈中靈力隨著他的暴虐思想開始逆行,施子真知道自己必須馬上壓制,可沒用,根本壓制不住!

千年來,他鮮少有什麽情緒波動,可此刻卻是徹徹底底的天翻地覆,當時他受醉仙欲影響,根本理智全失,做盡了恥辱之事,卻沒有切身的實感,但此刻那一幕幕在他腦中不斷閃現,他被迫去感受當時的崩潰,被迫去相信那就是他,經脈、腦中、連神識都如同在一遍遍地遭受著淩遲。

施子真心中怒海濤濤,殺意與恥辱鋪天蓋地地席卷了所有感官,他失去了自控能力,溯月劍出鞘,抓在手中一頓毫無章法的橫批亂砍,壓在嗓子裏的低吼如野獸的嘶叫——

懸雲殿的結界隨著他溯月劍的哪怕亂砍也難以忽視的威力,出現了斑斑裂痕,而這懸雲殿的結界,乃是同他一體而生,他這般的肆虐,基本就是在自殘!

終於,懸雲殿的結界轟然破碎,這結界連接的整個懸雲山大陣也顫動起來,一時間,懸雲山中所有正在活動的弟子,全都難以置信地仰頭看向頭頂顫動的大陣。

而施子真,單手拄著長劍,將懸雲殿地上生生劈出裂縫,他跪在裂縫之前,血氣翻湧,終是再也壓制不住,喉間腥甜盡數噴在溯月劍上——固心印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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